兩歲半

◎  泰亨視角

等到我忙完，已經十二點多了。

返家途中，想到了原本晚上的約會，便繞到我們相約的那家超商；雖然她應該已經回家了，但是心裡卻還是有種期待，期待她依舊待在那等著我的到來。

道路兩旁的店家早已關了門，只剩下轉角便利商店的招牌還亮著，而底下正坐著一個穿著單薄的女孩，不時的抬手查看時間。

果然還在呢。

「妳怎麼還在這裡?我不是說這種時候就不要等我了嗎，要不是我剛好從這裡經過不然妳豈不是要等一整個晚上了?」 雖然當下的心情有些開心，卻也感到生氣；如果不是自己的關係，她就不會處於半夜獨自留在街頭的危險處境，而是安安穩穩地在家睡著。

「嗯，因為想見你，所以等你啊。」即使我的口氣很差，她還是笑著回應。

「我送妳回家。」

在車上，我察覺到了她時不時向我投射過來的目光，好幾次她看似有話要說，但卻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忍不住輕笑出聲。

「欸，金泰亨。」她終於開了口。

「嗯?」此刻，我內心期待著她說出那句話。

但是下一秒卻又恢復沉默，沒有了下文。

看來有些事情還是得由男生來說「明」。

車子緩緩駛進巷口，待車子停妥，我才開口，「欸」

她解開安全帶後，抬起頭來睜大眼睛看著我，「怎麼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以舒緩略顯緊張的情緒，正想開口，卻又開始猶豫；我閉上嘴，雙唇緊抿，然後閉上眼睛，再次深吸了一口氣。

然而突然其來的光線促使我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台轎車已經跨越雙黃線並朝我們前進，我下意識的將她攬進自己懷裡。下一秒我感受到了一股猛烈的撞擊，前所未有的疼痛侵襲我的軀體，即使疼痛，我依舊使盡全力用手臂將她圈緊。

「泰亨ˋ泰亨ˋ泰亨……?」我可以聽到妳用著微弱的聲音顫抖地呼喊著我的名字。

“我在這…… 我在這………………別怕………………。”

請原諒我已經沒有足夠的力氣去回應。

-

『活下去，妳一定要活下去…..。』

這是我每天坐在病床旁對她說的話。

事故後三天過去，她的情況時好時壞，而我所剩的時間也不多了，我只希望在我回去之前，她能夠好起來。

「泰…亨…。」她隔著氧氣罩用氣音呼喊我的名，看著她的模樣心裡滿是不忍心。

『我在這。』

「金…泰…亨…。」她緩慢的提起手，從她顫抖的手可以看出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對她來說有多不容易；我試圖伸手握住，卻忘記了我不能碰觸她的事實。

『妳啊….。』我收回手，無奈地扯起嘴角，望著妳眼角飽含的晶瑩淚珠，『別哭，我會捨不得的。』

「泰…亨….你說話…..你….為什麼……不….說..話…..?」現在的她連說一句話都很艱辛。

不是我不想說，而是就算我說的再多，她也聽不見我的聲音。

「我….想聽…..你..的….聲音….。」她的眼神透露出了強烈的渴望，像是要我幫助她解脫。

「泰亨….。」

『….妳明知道我受不了這樣。』

看著她躺在病床上受苦的模樣，我沒有一刻是不想把她帶到我身邊的，但是我不能夠那麼自私，這是她生存的權利，如果她挺過去了，那麼她便有很長的一段路等著她走完，生命是如此短暫，如今我體會到了，因此我更不能輕易地替她做決定。

但是如果她真想要，那麼我便可以給她。

我握住她的手，彎下身，吻上她的額頭；我抬起頭靜靜凝視著心電圖上起伏的線條伴隨著刺耳的聲音轉為平靜。

她的臉上掛著淚痕，雙手撫上我的臉頰，纖細的手指從眉宇間向下游走，到鼻尖再到嘴唇，沿著下巴滑過喉結，最後停留在鎖骨上摩娑了幾下，她抬眼看向我，咧開嘴對我笑著，然後雙手環上我的頸，在喉結處落下一吻，輕聲喚著，『泰亨…』。